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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留守兒童”的異樣童年:心靈缺失 親情淡漠

2017年03月17日 12:42   來源:國際在線   參與互動參與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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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際在線報道(記者 何雨陽 王高飛):中國有這樣一群孩子,他們的父母在國外工作,自己則跟國內的爺爺奶奶或者姥姥姥爺一起生活。他們是一群來自異國的華僑華人后代,擁有國外的居留證,卻被送回了中國的長輩身邊。這群被稱為“洋留守兒童”的孩子在中國多個省份都有分布,但主要集中于福建和廣東等省的知名僑鄉(xiāng)。國際在線記者分別采訪了相關的家長、老人和孩子,試圖走進這個特殊群體的內心,傾聽他們對于送孩子回國以及與父母分別的想法和感受。

  家長:工作太忙,父母幫忙照顧更好

  位于南美洲的委內瑞拉約有華人華僑25萬,其中90%來自廣東省恩平市。在委內瑞拉做生意的華人馮女士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馮女士告訴記者,不論打工還是做生意,當?shù)睾芏嗳A人都需要每天工作12個小時甚至更長,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孩子,雖然有時候也請當?shù)氐谋D穾兔?,但還是覺得由自己的父母照顧更好,所以就會把孩子送回國內讓家里的老人幫忙照料。

  曾托老鄉(xiāng)將3個女兒送回國

  馮女士有四個女兒,最大的今年15歲,最小的6歲。四個孩子都曾送回國內撫養(yǎng)過一段時間。尤其是老小,剛滿6個月就送回國了?!袄闲∈?011年才出生的。其實我最痛苦的是2009年那次。那會兒老大7歲,老二和老三分別3歲和2歲,當時我和我老公實在忙不過來,沒辦法親自送她們回去。我就買了機票,托了一個老鄉(xiāng)帶她們回去。老三在飛機上一直哭?!?/p>

  “到老家后,老二整天就要來接她們的司機抱著,兩天后才愿意下地。老三更困難,孩子很害怕,所以很難養(yǎng),吃不好,睡不好。孩子小的時候都認人,又不適應環(huán)境,所以每個月都感冒發(fā)燒。在我們身邊的時候從不這樣?!瘪T女士說,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都是沒辦法才會那么做。迫于思女心切,當時她跟她老公也是兩三個月就飛回國一次探望孩子。

馮女士最小的女兒已經(jīng)6歲了。(馮女士供圖)
馮女士最小的女兒已經(jīng)6歲了。(馮女士供圖)

  為人母的失落:孩子跟媽不親

  4個孩子在中國過得很開心。后來我回去看她們,要走了她們都不會哭,只是問我,‘媽媽你什么時候再回來’,然后就不再理我了?!?/p>

  在母女遠隔重洋的日子里,馮女士主要通過電話和視頻跟孩子們聯(lián)絡,但是她漸漸發(fā)現(xiàn)孩子們問的最多的一句是:爸媽,有事嗎?“基本就是問這一句,然后就沒話了。通話或者視頻從來沒有超過5分鐘的?!?/p>

孩子們洗車,被馮女士偷拍。(馮女士供圖)
孩子們洗車,被馮女士偷拍。(馮女士供圖)

  2010年的時候,老大8歲,從1歲被送回去,老大當時回國已經(jīng)7年之久,馮女士再次回國探望。孩子放學回家,會很高興地跟馮女士說:媽媽,我回來了?!暗撬妥谖遗赃叄螂娫捊o她小姨說:小姨,老師叫我怎樣怎樣,你覺得我去好還是不去好?我當時就坐在她旁邊,但是她就不問我,我這才意識到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她想起的是小姨,而不是我這個媽媽?!?/p>

  馮女士說,這件事對她感觸很大。當時馮女士回國除了探望三個女兒,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帶老大回委內瑞拉換護照。后來她跟她先生商量,雖然工作依然很忙,但是帶著老大在委內瑞拉玩了一圈,換完護照又親自帶她回中國?!澳鞘呛⒆拥谝淮螁栁遥簨寢?,我可以跟你回去嗎?我想跟你們一起生活?!?/p>

  一家終于團聚 孩子面臨再適應問題

  面對老大第一次向父母提要求,馮女士卻只能搪塞。當時他們在委內瑞拉的生意依然忙得不可開交,實在沒有精力照顧孩子。

  等四個孩子重新回到委內瑞拉,跟馮女士和先生一起生活時,老大已經(jīng)12歲了。馮女士說,都說孩子的適應能力強,但是因為語言不通,讓孩子重新適應環(huán)境并不那么容易。“從語言到生活習慣等,基本花了2年時間才慢慢適應。我大女兒今年上初二,今年開始才不找補習老師的?!?/p>

  四個孩子的歸來為馮女士夫婦的生活帶來很多改變?!懊刻斐允裁?,穿什么,都要關心。這些不能說是挑戰(zhàn),但是的確需要我們改變自己去適應孩子們。帶回來最大的好處是可以跟孩子們直接溝通,可以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她們每天的變化都可以看在眼里?!?/p>

  國內治安和教育更好 不后悔將孩子送回國

  2016年5月8日,馮女士第一次收到四個女兒手工制作的母親節(jié)禮物?!八齻冞€寫了一封信,我覺得很搞笑,也很感動。”馮女士給記者發(fā)來很多她偷拍的女兒們的照片,有在游泳的、洗車的、旅行前打包行李的,等等。她說,孩子們長大了,不愿意讓她好好拍照,她就偷拍,用自己的方式記錄孩子們的成長。

第一次收到母親節(jié)禮物,馮女士拍照留念。(馮女士供圖)
第一次收到母親節(jié)禮物,馮女士拍照留念。(馮女士供圖)

  當記者問她是否后悔曾送她們回國撫養(yǎng),她說,從未后悔過?!捌鋵嵑芏嗳税押⒆铀突厝?,除了忙,還因為國內的治安環(huán)境和教育條件更好。如果我父母更年輕一些,可以經(jīng)常帶孩子們出去旅游什么的,我或許不會帶出來。但是整天只跟老人呆在家里,沒那么活潑。”

  馮女士說,委內瑞拉的生活很單調,沒有國內那么多的娛樂活動。社會治安也不好,晚上根本不敢出去逛街,很多小孩回到委內瑞拉后并不適應,所以會要求重新回國生活。

  老人: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能成才

  福建也是僑鄉(xiāng)大省。福建省福清市僑聯(lián)江陰鎮(zhèn)分會主席嚴和勇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江陰鎮(zhèn)總共有華人華僑33000余人,分布在阿根廷、南非、美國等地,尤以在阿根廷的居多?!盎旧虾⒆釉诔錾鷩玫缴矸菀院螅妓突貒鴥葥狃B(yǎng)。根據(jù)暫住戶口登記情況統(tǒng)計,江陰鎮(zhèn)有七千多‘洋留守兒童’。年齡在5歲到9歲之間的最多?!?/p>

  嚴和勇說,阿根廷和南非的社會治安和教育條件不是那么好,所以即使父母沒時間親自送孩子回國,也寧愿托老鄉(xiāng)帶回國,讓家里的老人幫忙照顧,并在國內接受教育。福建省福清市、連江縣、長樂市、羅源縣等諸多沿??h市皆如此。

江陰鎮(zhèn)有七千多“洋留守兒童”。(嚴和勇供圖)
江陰鎮(zhèn)有七千多“洋留守兒童”。(嚴和勇供圖)

  嚴和勇自己家的6個孫子孫女,還有3個外孫,都屬于這種情況。最大的今年15歲,正念初二。嚴和勇說他的子女們都在阿根廷做生意,孩子們都是兩三歲的時候給送回來的?!耙驗樘Γ瑳]時間照顧?!?/p>

  嚴和勇認為,父母在外打拼也是為了孩子。雖然孩子遠離父母,成長中缺少了父愛和母愛,但是一切都是為了孩子將來能出人頭地。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他的孫輩們會說想念爸爸媽媽,尤其是中秋和過年的時候。這時候他就會跟孩子講要好好念書的道理。嚴和勇自己也曾在阿根廷打拼21年,“父母唯一的希望就是孩子成才?!?/p>

  另外,對于孩子送回國撫養(yǎng),嚴和勇還有另一個看法?!拔覀冋J為身為中國人,需要先在老家接受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以后孩子有的是機會自己選擇在哪里生活。如果直接放在阿根廷撫養(yǎng)的話,孩子完全不像中國人?!?/p>

  據(jù)嚴和勇介紹,“洋留守兒童”在當?shù)鼐蛯W享受跟本地學生一樣的待遇,大多在市里的重點學校上學。問到孩子們高中畢業(yè)后是否會送出國念書,嚴和勇說,“孩子學習不好才送出國,不然大學也在中國念。我弟弟的女兒就考上了北大,很有出息,光宗耀祖?!?/p>

  孩子:小時候的空缺是永遠都補不回來的

  而這些沒有自主選擇能力的“洋留守兒童”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這段經(jīng)歷的呢?

  目前在北京工作的金女士,已經(jīng)由當年的“洋留守”兒童成長為一名干練的職場女性。談起童年時期和父母的聚少離多,她對記者說:“那個時候大人們總說是為了給孩子創(chuàng)造更好的條件,給孩子更好的生活,他們不得已才選擇外出工作。但其實陪伴才是最重要的?!?/p>

  金女士的母親目前在韓國工作,她說現(xiàn)在和父母見面的次數(shù)依然很少,基本上一年一次。由于小時候和父母相處的時間就不多,無法像其他孩子一樣在成長過程中和父母分享自己的喜怒哀樂,金女士稱已經(jīng)習慣了把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她說:“雖然我還是很愛自己的父母,但確實會有隔閡,我不會把內心的想法都告訴他們。這不是愛或不愛的問題,只是相處模式可能和別人不一樣?!?/p>

  金女士也坦言,她其實不太想多談童年的經(jīng)歷?!靶r候的空缺是永遠都補不回來的?!?/p>

3月16日清晨,江陰鎮(zhèn)的孩子們在跟老師做早操。(嚴和勇供圖)
3月16日清晨,江陰鎮(zhèn)的孩子們在跟老師做早操。(嚴和勇供圖)

  2010年,福州市社科院的劉艷飛曾經(jīng)對“洋留守兒童”做過調研,她在《東南沿海留守兒童類型及心理健康狀況比較——以福州連江為例》一文中,這樣總結調研結果:“洋留守”兒童與普通留守兒童相比,表現(xiàn)出更明顯的敵對、人際敏感、抑郁焦慮、適應不良、情緒不穩(wěn)等癥狀。

  澳洲新聞網(wǎng)近日也曾報道了一則“洋留守兒童”的新聞,華人移民王兆華(音譯:Zhaohua Wang)幼年曾是一個留守兒童。他曾跟著外婆生活了三年。

  “當我一歲時,我的母親必須完成她的博士學位,所以她去了日本,把我留給我的外婆?!薄斑@可能會傷害了我的感情,但是很難說造成什么樣的傷害?!薄艾F(xiàn)在當我回想起來,我也會怪我的母親。我只是想問問她,為什么要那么做?”

【編輯:李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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