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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特別代表、財政部長蒂莫西·蓋特納在北京大學發(fā)表演講。蓋特納1981年曾在北京大學學習漢語，演講結(jié)束后，當年的北京大學漢語老師傅民向蓋特納贈送珍藏了二十八年的合影照片，令蓋特納驚奇不已。 中新社發(fā) 王天天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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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日，操著一口流利漢語的美國財長蓋特納張嘴大笑的照片，出現(xiàn)在了不少報紙的頭版�！罢谠L華的美國財政部長回到闊別28年的‘母校’北京大學發(fā)表演講。他用中文呼吁中美‘同心協(xié)力’應(yīng)對挑戰(zhàn)”。蓋特納還收到一份意外的禮物，一張28年前他在北大短暫進修時和老師的合影�！八麧M懷感慨地告訴講臺下的中國學子，那是他一生中最難以磨滅的記憶之一”(6月2日《新京報》)。
來訪的外國政要到高校演講作報告，原本屬于一件正常、普通的事情。但美國財長蓋特納的此次北大之行，卻無不是由于其懂中文，說漢語，而尤其受到各方人士的熱烈追捧。人們興高采烈地聆聽著這位高鼻梁、深眼窩的美國高官，用我們每天操練的語言與我們交流，那份喜悅、興奮之情，透過新聞媒體的生動細節(jié)描述，而流布四方。
應(yīng)該說，對于懂中文、講漢語的外國人(尤其是西方人)的熱衷、追捧，在我們這里已習以為常、且不斷升溫“升級”。較早些的加拿大青年大山，由于用漢語演小品、說相聲而家喻戶曉，成為紅得發(fā)紫的演藝明星。去年的奧運會上，日本球員福原愛由于同樣的緣故，而成為眾多中國青年心目中的偶像，昵稱“瓷娃娃”。至今，一些電視臺已把擺弄幾個會說漢語的外國人打諢插科，當成了提高收視率屢試不爽的靈丹妙藥。
政界的情形同樣如此。幾年前，華裔美國人趙曉蘭當選美國勞工部長，引來舉國上下一片歡呼，仿佛美國的勞工事業(yè)，已成為我們后院的事情，勾連、合作以至于整體“拿下”，都不在話下。國人似乎由此而終于松了一口氣——敢情美國的勞工局、美國本土有我們的潛伏，我們的臥底，也是說實現(xiàn)就實現(xiàn)的事情。事實上，后來的情況并非如我們所愿。我們這邊該干嘛干嘛，人家那邊該干嘛干嘛，兩不相干。澳大利亞總理陸克文的情況同樣如此。這位在中國學習漢語多年、幾乎可以“亂真”的洋人，正是由于漢語的緣故，而成為很多國人心目中的政界“明星”。電視力吹廣播力捧，不明真相的群眾跟著瞎咋呼。后來的情況走的是同一個路數(shù)——這位澳國總理，并不因心中有一輪李白的明月、一爿杜甫的草堂，而對我們格外關(guān)照、特別通融。其時不時冒出的外交言辭、舉止及“人權(quán)”言說，甚至令我們這邊好生尷尬！
只是由于有中文背景的緣故，一句漢語出口，便引來滿堂長時間的喝彩，且被賦予了諸多不切實際的“非常友好”、“親密無間”之夢幻——我們是否過于看重外籍人士懂中文，說漢語？我們是否在語言之外，加諸了過多的一廂情愿的內(nèi)涵？直說吧，我們是否太容易自做多情了呢？
留存于當下很多人心目中的“漢語情結(jié)”，該到梳理、警醒有所反思的時候了。
“漢語情結(jié)”泛濫，不外乎以下幾方面的原因：其一、不自信、不自知甚至有幾分自卑的內(nèi)在心理，造成了當下的這種狀況。由于長時間的封閉、鎖國，別人真實的狀況、我們真實的狀況，我們自己的心里并沒底。于是，就會特別在意別人對我們的反映。語言在此關(guān)口，無意間承擔了這一重任。其二、天國自大、盲目樂觀而由之�？傄詾槲覀冊�(jīng)怎樣怎樣，現(xiàn)在不失怎樣怎樣。對語言的過于在意，即為表證。其三、過于迫切的與外籍人士結(jié)交、溝通、融合的“走向世界”心理而由之。我們的政治制度、意識形態(tài)與外人有異，我們的戶籍制度不平等，我們的貧富差距、收入差距、城鄉(xiāng)差距、城鄉(xiāng)人群的差距過大，我們的護照在世界上不能自由旅行，我們每年發(fā)下來的“選民證”，上面的名字莫名其妙，且版本粗鄙簡陋，只見人發(fā)不見人收……凡此種種，使我們被外界承認、認可的愿望格外迫切。而語言，承擔了如上的重重重負。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朋懂中文、說漢語不亦樂乎！但，盲目、過分的“漢語情結(jié)” 、以西人的懂中文、說漢語而格外激動、自足進而有無間感，拉關(guān)系、套近乎，凡此種種，皆不足取。
單純的語言交流，只是一種交際、溝通的方式，沒有更多意識形態(tài)及社會、政治的內(nèi)涵。即便操一種語言，畢竟屬不同的國家、具有不同的文化背景、民族背景。隔閡、鴻溝、殊異，不可能由于說幾句相同的語言而迅速消弭。對于說漢語的外籍公眾人物而言，過于熱情會使人覺得卑亢無度、進退無據(jù)、冷熱無厘頭，反會由此而生隔膜，難以在平等、自由的基礎(chǔ)上輕松、愉快地交流、交往。對于政界人物更其如此。各有其國，各司其職，各為其主，各為其民，怎么可能只是由于語言的親近而不問其他，全盤親近、融合？這樣的思維，未免過于簡單了。其結(jié)果，反而會使對方迫于親近的壓力而警覺，效果會適得其反，造成自己的諸多被動。
真正的大國氣象、公民氣度，完全不是這樣，也不應(yīng)該是這樣。
實際上，前述美國財長蓋特納，在北大不過只是學習了8周、兩個月時間的漢語而已。如此露水“培訓(xùn)”緣，卻被隆重推做“母�！敝白印保笈d師道，再拜師禮，這著實有些搞笑、夸張了吧？據(jù)悉，蓋財長不僅對漢語感興趣，對日語也很精通。就是說，他看中的，可能是整體的東方文化而非中文一家。我想，蓋財長在日本用日語演講，斷不至引來如此歡呼雀躍、萬眾沸騰、掌聲如潮之場面。這大概源于現(xiàn)代人品相中的矜持、理性、自信、自知。同理而論，我們這邊此情此景此“情結(jié)”，亦當長足以為戒。(祝振強)
